當我說出版小說有望時，她是喜悅的，因為夢想雖然不曾寄託，但是卻有機會藉由我的手去完成，我當下要求她幫我寫第一本書的序，她推說眼睛不好寫字辛苦但也沒正面拒絕我，於是我等了幾天，看見她桌上放了張廣告紙，背面才寫了一半的序文卻停了，隔天她告訴我：「不寫了，不知道寫什麼好，妳自己去找別人吧！」

　　我看著她急著去拖地板的模樣，沒勉強她，我和母親間就這回事，因為需要外出賺錢養活孩子所以我和弟弟都是阿嬤帶大的，母親跟我不親密，但是基因及命運的牽引讓我們有著相同的固執神情，很多時間我們不說話，對於需要商討決策的事也總是很快帶過，我們連一起看悲劇電影都忍著不肯在彼此面前落淚。

　　是到了這幾年我離婚搬回家，她說自己好像老了，連看連續劇都會想哭，不過就算她願意在我面前表達出情緒，我還是很少見她誇張。

　　沒了母親的序我突然緊張起來，有網友說習慣上是要找社會地位高的人來推薦才對，說真的，我這輩子的人際關係中從來沒注意到哪個朋友的地位比較高，我不過是個騎摩托車到處亂跑的小市民而已…不如，就請好友來寫推薦序吧？不論地位高不高，第一本書裡充滿朋友的聲音才會有趣！

　　於是發了幾封信出去，好友們果然爽快答應了，沒幾天就收齊了需要的推薦序和大量祝福。

　　整理文章分段、收集推薦序、編寫作者個人介紹、設計封面草圖…等到東西全弄好寄給編輯就等印書發行了，這時擔心的事情換成了另一種。

　　書賣的不好怎麼辦？

　　這個問題我確定每個幸運出書成為作者的人都曾經想過，而且在後面幾本時症狀會更加劇烈。

　　出第一本新書大可以這麼安慰自己：「賣不好沒關係，反正作紀念嘛！這一生曾經寫書出版的人可不多…」

　　第二本書約下來時興奮度當然就會降低一些，不過還是會一星期左右處於眉飛色舞的亢奮狀態，準備工作更加順手，但擔心書賣不好的焦慮也會更強烈。通常能寫到第二本書出版的作者其實都會很想要就以此為職業，每天悠哉的專心打字編寫就好了，但也都知道光靠這行飯能飽足的也就那麼幾個，於是賣書的數字就變得很重要，除非是簽賣斷的約，不然每一本都會關係到決定…決定要不要辭去那份雞肋工作，決定能否每天平均打上兩三千字就能養活自己或是家人？

　　關於出版業的辛苦其實只要有心在咕狗大神那兒詢問一下就能略知一二。

“二○○三年誠品總共進了將近二萬三千種當年新書。二萬三千種新書當中，當年度在誠品銷售超過一○○本的種數是五、九八六種，佔全年比例的二六‧二六％。換句話說，年度新書只有四分之一多一點，能夠在誠品銷量破百。每年，絕大部分的新書在誠品銷售數都不到一○○本。”〔節錄于老貓學出版http://bookhome.info/blog/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110&blogId=1〕

　　當然誠品的那篇報告並不代表所有的書籍市場都是如此，但是也可由此看出一些訊息來，如果你不是暢銷作家，出版社還願意為你出書不只可能賺不到錢，賠率還滿高的，特別是文學類別的新書。

　　紅色愛戀的公關書寄來時，我非常意外印刷成品的精緻度，等書一上市，所有看過的親友都說封面很漂亮（而且真的只看了封面，生活在我周圍的親友到現在沒一個把書從頭到尾看完，不知道到底是他們太信任還是不信任…）

　　因為是第一本書，所以約在一間小小的店裡和同時出書的不完美一起辦了新書發表會，不完美從屏東帶著孩子和好友趕上來，朋友裡有人提供點心茶水，有人帶了各式漂亮的鮮花過來，有網友難得的聚在一起，甚至還有人送花圈花籃和大出手一口氣訂十來本新書（這很詭異，應該是我母親那些朋友會作的事）…總之，在一群孩子滿場狂奔和親友的聲聲祝福中，新書發表會完滿的結束了，這天我才突然有感覺自己真的寫了一本書出來。

　　我現在會想要專職寫作成為專業作家？會，當然會，但現實是當你收到那張出版社寄來的版稅支票時，你就會很清楚的知道出版自己的文字只能成為一個過程，基本的生存努力還是得要持續進行，你會懂得該將寫作經營成自己沒力氣再操勞上工時一件消遣時間的事情，而現在你還是得早上乖乖起床梳洗然後去和客戶耍寶。

　　出版社和作者當然會有一種像夫妻關係的模式存在，簽約、合作生小孩、出版社幫忙宣傳、你幫忙在家裡修稿創作、會為了收入吵架、也會為了不忠誠（愛上別的出版社或別的作者）而離婚，我想秘訣在於：不是在作慈善事業的出版社當然要懂賺錢，如果你能始終保持自己像新嫁娘時的新鮮和細緻，又能持續的開發潛能和不斷進步，慢慢經營讀者成為有銷售量的作者，出版社怎麼還會敢對你不好？如果你已經夠努力了，出版社還是一點誠意都沒有（說不定打一開始就找錯對象了，例如你的文風明明是走校園愛情路線卻投往專門出玄幻小說的出版社懷抱）那還是及早另謀出路比較恰當。

　　我想很多人都會注意到出版合約的問題，經過長時間的筆戰討論，那些出版社的合約需要注意，哪些的合作關係良好，哪些條文要避免，哪些附加的文件不要簽…等等，其實都會慢慢清晰起來，我多會去“編輯公園”（http://www.newsfamily.com/editor/default.asp?MYURL=mb.asp?TYPE=editor）這個網站一窺編輯人的絮語，那裡對於出版合約的討論非常實用，但是我較常注意到的反而是當編輯的對於和作者之間相處的苦水，像是催稿、如何告知書賣的不好、對於現在作者普遍的評論…等，在那裡多少可以看出來現在出版業的痛腳及未來趨勢，當然很難說資料都是正確的，但是對小作者而言多多參考和思考還是有益身心的腦部運動。

　　最近出版社裡我原先的編輯離職了，這次趁轉職新工作之前放假回南部來探探我，順便把我新書裡的插畫原稿拿來還我，因為時間不多，我穿著睡衣在大樓的中庭和她一起坐著吹風聊天，年輕的臉龐除了對新工作有點未知的茫然之外，看起來依舊充滿活力和自信，一樣是南部成長的孩子我特別關心這個小女生，相信一個新的轉職經驗對她而言會是幸運的開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