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陣子家多了一股令人舒坦的氣息，因為老爸開始在家裡泡起茶來，屋子裡瀰漫著淡淡茶香。工作了三十多年的歲月，現在老爸已經呈現半退休狀態，上班有時事情不多的時候，忙裡偷閒沒地方好晃，老是待在家裡，有線頻道一百多個還是不夠他轉台，總得找些消遣。

　　就在今年端午節全家回老家苗栗祭祖，我們鄉下老家已經沒有人住了，以前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還有人打理這房子，七年前爺爺過世了，老爸為了照顧方便把奶奶接來台北，這個老房子就空再那了。偶而三節祭祖，清明掃墓，我們跟其他房的親戚會輪流來巡視打掃一下，，這回端午節就輪到我們家。

　　房子是老舊三合院改建的，門前還有一大片晒穀場，我記憶裡六歲之前都是在鄉下給爺爺奶奶帶大的，對這片晒穀場還有著很親切的印象，那是我在那年紀時的天堂吧！房裡都沒什麼值錢的家具擺設了，客廳還放幾張老藤椅，每次回來打掃的時候，老爸屁股一定黏在藤椅上，那種會旋轉的藤椅，小時後倒是被我玩壞過幾張。除了椅子以外，就只剩一張原木大茶几，那是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很寶貝的茶几，因為爺爺非常喜歡泡茶。

　　小時候印象中有記憶以來，這張茶几就已經在那了，就算它是跟我同年齡的話，也有快三十年的歲月。以前小時候的記憶，我常常在茶几旁邊看著爺爺泡茶。但我老媽說我更小的時候剛學會走幾步路時，爺爺不準我靠近茶几的，因為我走路不看路，每次那顆笨腦袋都會撞到茶几，是後來長高一點頭不會撞到以後，我才能靠近茶几的，當然那就會多出別的家具不准我接近，因為走路不看路的毛病還是一樣。

　　這次回去老爸心血來潮，拿抹布把茶几上堆積了幾年的厚重灰塵擦掉，茶几表面還是看的出有淡淡一層光澤，老爸一邊擦一邊說，這張泡茶桌是爺爺的寶貝，老爸也說忘記幾歲了，反正就是想當年，老爸也是皮的可以，這張桌子當時據說價格不菲，爺爺也是禁止孩子們靠近茶几。

　　老爸說他小時候平日在家喜歡爬上爬下，攀爬各種家具，茶几剛到家裡的沒幾天就被我老爸給征服了，還在茶几上面蹦蹦跳跳，當然結果一定也是被爺爺收服了。孩子好動是一定的，只是跟印象中嚴肅沉穩的父親形象比起來，讓我有點訝異，看來我從小調皮是有遺傳因子的。

　　聽了這段故事讓這張茶几一下子又多了幾十年的歷史，我們決定委託搬運公司，把這張茶几運回台北，因為老爸說他想開始修習茶道。這張茶几才又重見天日，讓我跟老爸生活多了點趣味跟兒時回憶，也讓家裡二十來坪的斗室茶香四溢。

　　茶几來到家裡之後老爸時常讚不絕口，說當年這茶几的雕工很不簡單，又美觀厚實，歷久彌新。老家苗栗三義在當時是木雕藝術正蓬勃發展的年頭，滿街都看的到陳列精巧手工木雕家具的店家，現在去都還能感受到那股傳統的木雕藝術氣習。老爸說當時賣茶几的滿街都是，但是爺爺可是親自從原木的挑選，親自監督雕刻師傅加工，每天到工廠去關心那張寶貝茶几的施工進度，才盯出這樣好的品質。

　　這我才恍然明白，難怪這桌子價格不便宜，原來是當年爺爺親自監工品管，量身打造出的一品茶几，難怪能夠經的起時間考驗。靠近它似乎還能聞到淡淡帶點辛辣的木質氣味，厚實的桌面還有一圈一圈的年輪，桌面不規則似圓非圓的形狀，應該就是當時原木砍伐取材之後橫切面的形狀，側看桌面邊緣的厚度至少十幾公分厚，看這桌緣我不由自主撫摸起額頭，原來小時候我是拿頭去撞這裡。

　　老東西還是有老東西的好，老茶几背負了祖孫三代的記憶，我覺得這張茶几就是我們的傳家之寶，不是值不值錢的問題，而是那份薪火相傳的情感，才是無價的珍藏，爺爺來不及傳承的，現在又再度從老爸開始延續。就在客廳裡老茶几再次被擺上茶具，爺爺泡茶的身影變成了老爸，我從老爸手裡接過一杯剛泡好的凍頂鐵觀音。茶好不好喝我是不懂玄機，但是似乎能感覺在我們父子之間，有些無需言語的表達透過淡淡的茶香正在持續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