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一線間 - George 心世界

【由愛生恨】

金庸小說《神雕俠侶》筆下的赤練仙子李莫愁，原與青年俠士陸展元相戀，然而有情人未成眷屬，陸展元改與何沅君結為連理，從此江湖一片腥風血雨，李莫愁成了人盡皆知的女魔頭。十年之期一到，李莫愁欲討回當初之辱，卻因陸展元與何沅君早已過世，於是將怒氣遷至其他人身上。眾人聞其手段，莫不膽顫心驚。

李莫愁由愛生恨的心態，正是心理學家狄奧多‧芮克(Theodor Reik)於《戀人的心》一書所說：「愛的強烈反彈」。在「愛」中，其實藏有許多與愛相反的特質，諸如：嫉妒、敵意、佔有、毀滅。以致於當愛不再復得時，愛中的恨意取而代之，就形成愛的戰場。因此，愛恨之間不過一線之隔。

由此來看現今的社會新聞，像是「由愛生恨！建中生網路張貼和前女友性愛照」(95/07/11-東森新聞報http://www.ettoday.com/2006/07/11/952-1964578.htm)，就可以一窺這些人的心態，當愛情不如自己所想，遭遇分手，寧可玉石俱焚，卻始終不願讓自己受傷的心降伏於理智之下。

看在一般人眼裏，這類情愛糾葛之事，實屬荒唐。ㄧ個建中畢業生，考取知名學府台大，卻因與女友分手，憤而將兩人親密性愛照放在網路上，甚至將私密處做特寫，女方制服、學號、長相也都清晰秀出。網友們看到之後，紛表不以為然，此等行徑惡劣非常。這與赤練仙子的手法如出一轍，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愛」與「恨」是雙生子，關係密不可分。

【有意識】

心理學家芮克如此表示：「當愛情初動，嫉妒、緊張與憤怒之情雖在，當事人想要避之而不可得，但這些情緒卻是無意識的。而現在，當愛情衰退，那些情緒重臨，大部分卻已不是無意識，而是有意識。」熱戀時，想也不想就對伴侶好，無論刮風、下雨、天崩、地裂，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到處都是天堂。一旦愛情由濃轉淡，思想起往事種種，歷歷在目，對方的優點變缺點，缺點更變得義憤填膺，恨不得要對方付出代價，才能償還自己當初所付出的愛情頭期款。

由愛生恨的報復，幾乎可以斷定不完全是理智被失戀沖昏頭，而是屬於有意識的行為。那報復人的心裏，可能想著：「該是讓你一嚐苦頭的時候了！」所以報復者早已忘了愛應是單純的柔情，腦海中盤旋的只想到該以何種方式教訓對方。

在黑色喜劇動畫《提姆波頓之地獄新娘》片中，將這樣的人物刻畫得更為淋漓盡致。只不過巴克斯爵士多年前害死愛蜜莉，再出現又是愛情騙子一個，充其量是為了錢而柔情萬分，想取代維特，成為薇多莉亞的先生。片尾一場婚禮戲，讓巴克斯爵士原形畢露，以薇多莉亞的性命為要脅，意圖全身而退。沒料到一杯陰間美酒，使巴克斯爵士如意算盤泡湯，惡人竟被地獄來的鬼魂給懲治。地獄新娘愛蜜莉得償宿願，維特終也與薇多莉亞結成連理。

片中婚姻誓詞是真愛的極致表現：「我將以這隻手解除妳的憂傷，妳的酒杯將永遠盈滿，因為我是妳的美酒。我將以這根蠟燭為妳點亮黑暗，並以這只婚戒娶妳為妻。」真愛是需要有意識的行為，以伴侶的福祉為最優先考量。這同時也包含當有一天情濃轉淡，雙方不互相傷害與報復，以達成離就要離得乾淨漂亮。

就像渡邊淳一所說：「但是，愛不只是帶來恩惠。有的人也會因為愛而受傷害，失落、厭世、與世間格格不入。」這句話，許多分手後的戀人難以勘破，總不認為自己的報復行為會產生多大傷害，非得自己親嚐苦果後，再來低頭認錯。以建中生在網路上張貼前女友的性愛照為例，就是在善心的網友們奔相走告後，就連媒體都將新聞刊登出來，才恍然大悟自己已鑄下大錯，甚至還會觸犯刑法。出自名校，也考入不錯學府的優秀青年，竟不知自己的行為可能載舟覆舟。

【戀愛的藝術】

性學家哈夫洛克‧靄理士(Havelock Ellis)在其《性心理學》一書中，他主張戀愛是種藝術，並說：「於兩人之外，戀愛一定要有更大的目的，要照顧到兩人以外的世界，要想像到數十年生命以後的未來，要超脫到現實以外的境界，也許這理想永無實現的一日，但我們篤信，愛的力量加一分，這理想的實現也就近一分。」這樣的主張與心理學家佛洛姆(Erich Fromm)所提不謀而合，因此戀愛有其更遠大的目標，並且是需要學習。

進一步言，戀愛也不僅止於兩人世界，也擴及到生活週遭。因此，當人們談起戀愛時，絕不只是為了「我」的利益，也包含「對方」及「兩人之外」的利益。這就說明戀愛除包含浪漫情懷之外，更有給予、照顧、責任、尊重以及了解。使得兩個人就算分手，也會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以避免愛情悲劇。

也難怪當李莫愁身中情花毒，為眾俠客圍住時，在模糊意識中見到陸展元與何沅君，甚至花毒發作更加劇烈。這顯示出李莫愁對陸展元的愛實勝過對其之恨，因此她的出場詞與絕命詞俱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李莫愁因情障害己，至終還是葬身於熊熊烈火。

如果，李莫愁能為陸展元祝福，或許結局更有不同。建中生能不貼自己與分手女友的網路私密照，相信還能為自己的愛情尋得一線生機。「愛」與「恨」之間，一線之隔，天差地遠，結局自然是「生命」與「死亡」的抉擇。這一貼，建中生與受害女生想必心情都極為難受，即使網路貼圖被刪掉，被轉傳出去的圖片無疑是在傷口灑鹽。一念之差，「戀愛的藝術」就破功了。

因此哈利波特在追求張秋未果時，他會說：「她和別人在一起或許會比較快樂。」哈利掌握了戀愛的藝術，不只認知到愛情的重要性，更是願意身體力行，就算與張秋無法做成戀人，也衷心相信對方會有更適合的人選可以帶給她快樂。哈利也就走出「自我利益」的陷阱，並不認為對方的幸福只有自己能給，跳脫出來之後，更能面對未來的戀情。

在電影《永遠的一天》有段雋永的台詞：「黎明最後一顆清亮晨星，預告驕陽的來臨，迷霧陰影皆不敢損及。那萬里無雲的穹蒼，一陣微風愉悅吹來，輕撫天空下的臉龐，彷彿向心靈深處呢喃。生命甜美…生命甜美。」最後一句可以被替換為「愛情甜美…愛情甜美」，畢竟失戀受傷，不過是天空暫時蒙上一層陰影。就如同天體運行，夜晚星辰將散，驕陽終必來臨，迷霧陰影也無損愛情一分一毫，失戀分手僅是人生焠鍊的一環。愛恨一線間，終須費思量，一旦踏錯步，悔恨難追回。

建中生網路貼私密照是如此，為愛殺人亦如此，掌握「戀愛的藝術」，學習用正向的角度來看待失戀帶給自己的人生功課。面對下一回戀情，適時修正自己的軌道，要揮出愛情全壘打，並非登天難事。只要在愛恨一線間的關鍵時刻，踏對步伐，人生曙光亦在前方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