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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言流光】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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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孺慕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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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oletsanf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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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檢視自己行走至今的人生時，我可以清楚知道自己所擁有的幸福而感到知足，但我偶爾也會從別人的身上，看見自己今生無法彌補的缺口，感到一陣莫名的遺憾與悲傷。
看東風電視台的「小燕有約」訪問新一代演藝人員－張善為，他是被奶奶帶大的小霸王，看著他談到奶奶去世的時候，眼淚簌簌在臉頰上滾落的真情。螢幕前我看著，驀地紅了眼睛，我突然想起我的爺爺，和我的外婆。
我是個和阿公阿媽沒有太多緣份的孫女，他們只陪了我短短數年，在我的記憶裡留下微微的片段。
我的奶奶過世的極早，在我父親十歲時，於是我父親早早就成了單親家庭，所幸家裡姐妹眾多，成了家事最好的幫手，那個年代裡，貧苦疾病、更多的是早夭的孩子。所以別說是我這個孫女了，就連我父親，對於奶奶的印象都十分模糊。
我記得爺爺每回從鄉下到城市來探望我們，懷裡總拿出一包「飛機餅」，那種早期鹹鹹甜甜的餅乾，做成飛機形狀、字母形狀等等……現在很難得能在商店裡看見了。那時候我們和別人同住，空間十分窘困，爺爺來，只得在廚房裡加一張床給他。父母出外工作直至深夜，我和大弟總愛跟爺爺擠被窩，在昏暗的廚房裡，一邊吃爺爺給的餅乾一邊和爺爺玩，爺爺總說：「睡了吧、睡了吧…」卻怎麼也奈何不住小孫子的活潑體力。
爺爺過世那一年，我恐怕都還沒上幼稚園。
記得是個冬天，爺爺出殯的那一天，異常清冷，似乎還下著雨。在山上我裹著厚外套，看著遠方的人群，人群簇擁著爺爺的棺木，那一口挖得極深的洞…當眾人合力一放，將爺爺的棺木放進洞裡的那一剎那……我放聲大哭，童稚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我放聲哭喊：「阿公、阿公……」一聲一聲，疊疊迴響，披麻帶孝的母親趕來，六個姑姑們趕來，看著我的哭泣，姑姑們肝腸寸斷………
此後這幅情景在六個姑姑的口中傳頌多年，每次回去鄉下，姑姑們見到我，總愛提起這樁往事：「這個女孩啊，當初她爺爺下葬時哭得多大聲……」
爺爺還來不及看我背書包，我也還沒吃夠「飛機餅」，爺爺就離開了。前幾年還有看見的「飛機餅」，如今失了蹤影，回味童年裡鹹鹹甜甜的「飛機餅」，是爺爺的味道。
外公是在母親結婚的那一年過世，所以母親沒有穿過白婚紗，當年只提了一只皮箱，就這樣嫁給了父親。母親說外公是個極其敦厚的人，有一回騎著腳踏車載了一箱滿滿的柳丁，給不良少年蓄意踢倒，柳丁滾了一馬路，外公只沈默著，彎著身在馬路上，一顆一顆給撿了回來。外公身體不好，在外頭受了什麼傷回家也從不說，積病成習，就此一臥不起。
溫柔的外婆，約莫在我小學一二年級離開。
一個傾盆大雨的午夜，給一名機車騎士撞倒，十分突然的離開了。
外婆的記憶更淺。我只記得有一回在鄉下簡陋的浴室裡，外婆拎著一只大鋁缸刷洗著，嘴裡直說：「趕快來給我的孫女洗澡喔…」外婆是客家人，喊著我的名字時有一種軟柔的音調。記憶淺淺的，但想起外婆、想起那一棟佇立在田園間的古宅時，心情總泛起一股溫暖的情感，我也說不上是為什麼……
長大之後，關於家族裡的流言也傳進了耳裡。說是外婆偏心，每次母親帶著我們回鄉下，外婆總疼愛我冷落了表妹，據說因此舅媽十分不滿；又說外婆溺愛大舅，讓大舅賭去了許多財產；又說是外婆和舅媽因為婆媳感情不睦，所以外婆才會在大雨的夜裡，執意出門……
總是這樣的，即使是外婆過世多年，家族裡的紛紛擾擾，仍然持續著。
外婆過世的時候，母親跪坐在靈堂前，哭得幾近昏厥。從此母親沒有了庇護的娘家，後來舅舅改建新房，那棟古宅也長滿了荒廢的野草…我童年裡最明亮的一幅風景，田園山水，只能在往事裡追憶。
我有時候會感嘆著，和爺爺、外婆相處的時光太少太少，那樣模糊的幸福令我想要抓取更多、凝聚的更具體。如果我再年長一點，就可以記住更多的回憶，可以更深刻的在腦海裡印出他們的輪廓；如果再多陪我幾年，我就不再是那個終日沈默的小啞巴，我就可以不時喊阿公阿媽，討老人家開心；如果、如果……然而，這些如果永遠都只是如果了。
短短的童年隧道裡，只停留在入口微光的身影，鬆開手，讓我一個人走進漆黑的裡頭，當我頻頻回望來時路，慈愛的光輝愈來愈遠…變成深深腦海裡的一圈朦朧記憶，怎麼努力回溯也再觸不到真實的溫度。
外婆有一張黑白照片，母親指著照片裡的外婆，教小弟說：「這是阿媽喔。」小弟似懂非懂，直叫著「阿媽阿媽」。也許未曾擁有過，只憑著一張黑白照片勾勒出外婆的輪廓，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引用網址：https://city.udn.com/forum/trackback.jsp?no=1322&aid=229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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