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第一百名:台灣如何面對表裡皆輸?*
台灣最近得到兩個「一百名」的成績。一個是世界經濟論壇的競爭力報告,我國金融健全度在一百廿五個國家中名列第一百名;另一個更難堪,聯合國就全球一百四十國所做的世界投資報告,台灣去年的外人直接投資金額竟落至一百廿六名。
沒幾年前,我們對台灣經濟的生猛還洋洋自得;台灣享有貿易暢旺、產業應變靈活的美譽,也似乎不是太久遠的事。但僅短短幾年,台灣經濟成長不僅吊在四小龍的車尾,更跌為亞洲新興國的末段班。如果人們對經濟的早衰不以為意,再隔幾年,台灣要在哪裡尋找自己的位置?
一月之間連獲兩個世界一百名,對台灣而言,不只是一項「警訊」,更是一張「病危通知單」。
陳水扁執政六年,他自己最得意的政績,就是兩次金融改革。但政府耗掉了數千億金融重建基金,「金融健全度」卻一落千丈,從七十四名退到一百名,金融掌控權亦愈發集中在少數財團手裡。且看成立才兩年的金管會,重要主管龔照勝、林忠正、李進誠相繼爆發風紀問題,台灣第一百名的考績絕非浪得。追根究柢,除了政府專業能力不足,陳水扁的徇私介入難辭其咎。
至於投資環境的惡化,只要看看國內企業界如何一再期待落空、終致悄悄出走,即不難理解,美國商會和歐洲商會對扁政府的鎖國政策何以如此不耐。當全球資金都在流向亞洲,但台灣吸引外資的能力卻愈來愈低;去年,東亞及南亞吸引了一千六百多億美元外資,台灣卻分不到其中的百分之一,景況甚至比我們經援的中南美洲國家還遜。
自滿的台灣,蒙塵的經濟,當好光景一年年遠去,我們摸摸自己的口袋,裡面還剩多少本錢?
台灣目前的經濟,其實已不是企業出走是否導致空洞化的問題,也不是兩岸的開放應不應列出時間表的問題了。台灣現下更迫切的危機是:我們到底還有沒有正視問題的能力?我們敢不敢承認台灣經濟已經過了由盛而衰的臨界點,而我們能想出什麼辦法阻止這個頹敗的趨勢繼續惡化?
鎖國政策其實不是陳水扁發明的,他只是將李登輝的「戒急用忍」發揚光大。但由於陳水扁對經濟的無知,以及對國際環境變化的缺乏感受,他把經濟和政治綁得更緊,使六年來台灣經濟完全脫離國際經濟的運轉軌道,陷入一種自我催眠的麻木狀態。更可怕的是,面對外界的苦心呼籲或善意批評,扁政府一概以「唱衰」來抹黑反駁。在這種情況下,台灣經濟問題六年來一直陷於無法客觀論辯的地步。
在全球化浪潮下,任何人都知道所有經貿壁壘都終將失效。唯獨台灣,卻對一個鄰近、便利、且充滿潛力的市場,築起一道海上長城。當整個共產世界都在拆除鐵幕,台灣卻忙著用意識型態來構築自己的鐵幕,管制企業,管制流通,封閉自己的機會。
扁政府打造的經濟鐵幕,不僅使台灣愈來愈難吸引外人投資,也使國內投資者紛紛卻步。這幾年經濟不振,民間投資大幅減少,是主要因素。我們更別忽略了最近一波的企業「減資風潮」。有些企業減資是因為虧損,需藉此改善財務結構;但許多賺錢的企業也在減資,是因為盈餘找不到投資去處,只好透過減資將現金還給股東,讓他們作其他用途。
以往「錢淹腳目」的台灣,淪落到今天讓國人、外資皆感索然無味甚至避之若浼的地步,我們能不深自警惕,卻說這都是「中共打壓」嗎?
要問台灣經濟奇蹟是被誰糟蹋?說實在,「本土」的大旗扛不起、也不該扛這責任。試想:一堆惡質的政治人物吃乾抹淨,任期一到,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衰敗紛亂的局面,卻要人民自己承受;這樣的「美麗島」,美在哪裡?
台灣怕的,不是拿幾個第一百名,丟了面子;台灣怕的,是經濟的慘白病容卻被巫醫吹噓成特殊美感,而延誤了治療。
【聯合報社論】
【2006/11/11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