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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理由-------陳文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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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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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理由

陳文茜

每一個屍體都需要一個死亡的理由,宗教家、法醫及偵探小說最常扮演這種角色。但是瘟疫來臨的時候,除了聖經,已經沒有人可以給我們一個死亡的理由。為什麼我染病,他不染病?為什麼是和平醫院,而不是別家醫院?為什麼我要回和平面對SARS,而你們叫我回和平報到的人,可以在家裡、主播室、發稿室批評我,卻不用面對死亡的威脅?

資本主義的基本假設,人有自私的權力,只要它的自私是經由適度節制的。可是瘟疫等危機打破了此項基本規則,當每個人都以自我利益之追求為最高目標時,社會必將崩潰;於是危機的時刻,再相信個人主義的國家,都會將他們的自由權利,拱手交給集體機制,並信賴此機制。

因此掌握機制的領導者,此刻享受的已不是榮耀,更非鎂光燈的舞台焦點,那是「臨危授命」,而且真的是「授命」,老百姓把命交給政府領袖,交給總統,信賴你會讓全國走出危機。

它顯然不容易!任何遲疑與抉擇都可能帶來生命的消失與不可測的更大危機。瘟疫中無法有效管理眾人之事的領袖,與平常拚不了經濟的政府,其可能引發的禍害程度,後者頂多是營業員投資錯誤,前者卻等同業務過失致人於死。

從一個月前SARS瘟疫感染以來,政府在宣布三零時準備了多少,大家有目共睹。我們悲哀的民主政治,可以花時間討論連宋該不該參加總統召開的防SARS國安會議,而不去問至今SOP(標準作業程序)訂出來了嗎?光是震怒要求嚴懲匿報病情者,而不去問我們已有準備多少個SARS的專屬醫院?北部有了,中部呢?南部呢?東部呢?我們是否已將未來健保經費的支出理出一套鼓勵通報疫情而非懲罰的制度?若依SARS疫情,做出適當通報而停診,健保費用仍依過往比例照給,不接SARS病患導致生意昌隆的醫院,對不起,不是你發國難財的時候,錢還依照之前比例均分,你不會多賺?

我們悲哀的民主政治可以有學者呼喚葉國興「回來」評鑑媒體,而不去質問新聞局,為何未善盡新聞統一發佈者的角色,讓資訊更加透明、迅速,一方面有效遏阻恐慌;一方面傳達防疫或隔離措施的正確知識?我們國家十一億的置入性廣告預算,為何不在全國危機中,發揮它原本應有的預算角色?

我們悲哀的民主政治,可以讓朝野只爭該列二百五十億、五百億還是一千億的預算,大家比賽畫餅搶選票;卻沒有人實質關注原本法定傳染病在SARS特殊條例中,該增列哪些新的法規?計程車司機是否應由某幾家檢測單位天天量體溫,開車時必須開著窗戶?監督居家隔離,有多少道措施確保其執行力?SARS病患或被隔離者今年五月一日申報所得,是否比照新加坡,且不用退稅直接提高扣除額減稅?基層員工不足,無法執行居家隔離政策,是否應改變原本七百億擴大建設與就業條例的內容,比如現在你要的是掃墓地的,還是送便當給因SARS居家隔離者的工人?

人們怪到台大急診的老翁無知又自私,隱匿病情,害了自己也害了數十位不可知的醫護人員;人們怪不肯回和平報到的李姓醫師,為了自己的風險,不願和同事們一起奮戰,還在家看診賺錢;我們鼓勵自私與無知的傳統很久,突然要大家全都「慈濟大愛」,都進忠烈祠,連總統也做不到啊!

有一天瘟疫走了,歷史學者寫述我們這一段集體死亡的理由,最精確的症狀應是-自私導致衰竭而死。

5,3,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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