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裡的溫暖 --- 請問救護車要多少錢？

文 / 護理界的逃兵

我曾經待在醫院裡的日子，都是人生目前最難忘的，因為我待的地方是急重症，看到很多人的最後一段風景，有喜有悲，全都活生生在我面前上演，以下就是我在臨床工作的一些小故事紀錄……

當天，到醫院上班時，聽到其他同仁笑A學姊是愛哭鬼，才發現學姊前一天因為5號床婆婆過世而哭到不行。

這位A學姊臨床學理強，為人樂觀開朗，是單位上的強手，醫生不在時，甚至可以領導團隊進行急救，平常工作鎮定的指揮，加上生離死別的場合磨練，已可以用莊嚴尊敬的態度送病人，但是居然會因5號床婆婆過世哭了，讓她相當意外。

後來，學姊告訴她當時的狀況，5號床婆婆臥床已久，大家都知道婆婆最終會離開，婆婆昏迷指數只有3，身上插滿管子。

一位瘦小的老伯伯每天來探望，總是在床邊靜靜看著，幫忙蓋被子，眼神無奈。伯伯每天重複一樣的動作，每天把握會客30分鐘時間來探望。

那天，婆婆安靜的離開人世了，護理人員請伯伯來醫院，伯伯趕到床邊，一樣沉默不語，緊握婆婆冰冷的手，眼眶泛紅卻還是沒說話，伯伯顫抖著手，安靜待在婆婆身邊。

A學姊心想伯伯應有許多後續需要處理，於是輕聲問：「伯伯，你要將婆婆送回家嗎？」

伯伯終於開口問：「你們可以幫我送回去嗎？」

A學姊按照慣例回說：「我們可以幫你叫救護車，你需要隨車護士幫忙送回去嗎？」這是正規程序。

這時伯伯拿出很破的皮夾，緊張小聲說：「不…不用護士，請問救護車要多少錢？我身上只剩下3百多塊錢，不知道夠不夠，我…我們是低收入戶，身上真的沒有多少錢……」

A學姊看他慌亂找錢，翻找上衣、褲子口袋，無助茫然的樣子，讓學姊紅了眼眶，仍強作鎮定問：「伯伯，你有其他的家屬嗎？」

伯伯搖頭嘆道：「我們沒有小孩，只有一個養女，但是，她跟我們已經沒有往來……」

這個意思已經很明顯，伯伯孤苦無依。伯伯捧著零錢和2張百元鈔問：「這樣夠不夠？」

A學姊再也忍耐不住，哽咽地說：「伯伯，救護車不用錢！」

A學姊明知道救護車不便宜，趕緊去廁所擦乾眼淚，並出來立刻召集上班的學姊說明情況，還一邊說一邊掉淚，希望大家湊錢一起送婆婆回家。

「那晚，大家湊錢叫了救護車跟隨車護士，甚至交代跟車護士多幫忙伯伯處理一些後續，因為他只有一個人……。」而A學姊不敢出去送，躲在廁所哭。

那天我也哭了……

誰說醫護人員沒血沒淚？其實在這冰冷的白色巨塔裡，角落還是藏著令人動容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