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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玉芬◎學習帶得走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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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收錄於洪玉芬《希望不滅》


學習帶得走的能力

◎洪玉芬
 

親愛的女兒:

在多少異地陌生旅店不好成眠的夜晚,我輾轉反側,想念我親親女兒--妳,一個慣常睡前緊緊的擁抱。曾幾何時,那個乖巧、可親吻、可摟抱的小女孩,已逐漸長高甚於媽媽了。自進入國中,妳明顯的在成長「蛻變」中,有時妳防衛性、刺蝟般的言語,似乎也以另一種方式遠離我,怎不叫我驚慌失措?怎不令人失落傷感?

在妳七年級生時,鑑於住校與家人的時空距離,我嘗試每週一書信與妳。其目的期盼對於妳年少輕狂的日子,能有股助益與安定的力量。寫了幾次,不見妳熱絡的回條,我獨腳戲便唱不成。幸虧此次導師給與咱們一個機會,週記由家長書寫,希望以此書信搭起妳我之間中斷的橋樑。

在眾多生命角色扮演中,我最最在意「媽媽」這個角色。雖不稱職,盡可能範圍內當個袋鼠媽媽,例如在妳小時候,我辦公室角落置放一小桌椅,我工作,妳讀書寫功課;遇寒暑假,我出國商旅,攜妳同行,帶著書本三、五本,我與客戶商談,妳靜靜一旁看書,我方覺踏實安心。因為如不參與妳的成長點滴,即便賺盡天下財富,於我都不具意義。

因為國際市場競爭激烈,大人們得投入更多心力於工作,常常須出遠門作行銷市場的商旅。有時放妳週末孤伶伶一人在家,是無奈的選擇。最近一次風塵僕僕在西非異地,透過網路看到妳下滑的成績與生活常規表現不佳的紀錄,真是難過到不行,輾轉反側、一夜未好眠,自責自己沒有扮演好媽媽的角色,想到此,心不由糾成一團,責備妳或不責備,都不禁矛盾起來。

但是妳的貼心,也是我精神最大的慰藉,每當接到妳自校舍打來如黃鶯般的電話,都是我精神為之一振的最佳處方。妳和哥哥都是我鍾愛的孩子,如果說哥哥是為傳統社會期待而生;而妳,該是為我個人希望而生。在妳呱呱墜地剎那,我對妳講的第一句話是:「女兒!謝謝妳讓我生下。」但隨即而來的悲哀想法,因為身為女兒身,與生俱來的一些不便與辛苦,日後妳不免要身歷其境,思及此,不由得萬般不捨與疼惜,惦掛在妳未來將要展開的生命旅程上。

因為我重視你們--我的兩個孩子,除了工作,我全然以你倆為主。因此常惹得妳爸爸取笑我,他說在Discovery頻道所看到的動物界,母性動物為完成傳宗接代任務,往往有了下一代就把父性動物一腳踢開。他的意思是我以你們為主,以他為輔。

一年多的國中住宿生活,訓練妳獨立自主的管理能力。返家、回校,拎著一只小提箱,一切妳自己打理,週末帶回換洗衣物逐漸減少,不由感謝學校校規嚴明與調教。群體生活及同學間的情誼,是妳最在乎的事情。許多正面的成長,媽媽看在眼裡,好不欣喜。

流行文化如年輕偶像或音樂歌曲,似乎是妳同儕間情誼交流的橋樑。媽媽也曾經走過年少徬徨不知所措的歲月,那時大人忙著生計,沒有空檔參與我們的成長。尤其生長在窮鄉僻壤,沒有人,也沒有資源供應我們慘淡蒼白青春年少。有的只是受限制的單純生活空間與無窮盡的寬垠想像世界,兩相拉扯跌撞一路過來。那時期看過瓊瑤每一本言情小說,後來覺得有所不滿足,自我摸索找書來看,當今有名的一代作家名著與中外文學名著,大約是我那階段的良伴知音。


發動能量豐沛的引擎

或許妳覺得我這LKK世代的對話方式太不活潑,沒辦法,我生長於戰火煙硝雖遠離卻仍迷漫一股詭異氣氛與貧乏環境中,這沉甸的傳統束縛一直左右我的人生。另一方面,妳也見識過我的媽媽--妳的外婆,她的唸經功力比我高強,因此妳也難逃宿命,就好好的聽我唸經吧!以下我想對妳說的,字字句句都是我近年來生活體驗的心得一二。妳就姑且聽之吧!


--每天認真的做好每一件大小事,是讓妳保持活力的因子。每天早晨,從熱騰騰的咖啡拉開序幕,總是無限欣喜感謝上天──真棒!每天都有工作做,有運動可以做,有朋友可以聊天……想想就會令人生氣蓬勃起來。


--如果妳對自己生命有期許,願意多花點力氣採擷人生的風景,那麼就不斷的努力吧!

一生中從來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追求的具體東西是什麼?只知道努力去追求意識中覺得想要的東西,或許可貴在追求的過程中而不在獲得。職場上,因為貼近各國企業主,成功定義因人而異,但觀察其事業成功的共同點,就是不斷的努力、不斷的努力。一路走來,縱使妳爸爸支持我的工作,容忍我身為妻子與母親角色上的缺失,但是身為女性,深深體會到即使想要擁有一個事業,或哪怕只是一份工作,同時想要兼顧家庭,總是要付出特別辛苦的代價。

相信我,妳處於最好的學習環境,優渥環境不禁為妳們這一代憂心起來,因在國際行銷場合中,中國、印度崛起,地球是平的,世界村出現。常見到黝黑的臉龐,或非洲人,或印度人,眼眸發出智慧的光芒,那時我就會替你們著急起來,因為他們大多來自窮困且資源缺乏的社會,而你們卻是在豐衣足食的社會中長大,語言、數位知識,對你們而言,都是極易習得且帶得走的能力,但若兩相交鋒過招,真不知你們的韌性是否比得了?如果妳甘願平庸過一生那也就罷,如不願,嘗試發動妳能量豐沛的引擎吧!


--培養運動的好習慣,那是走遠路的條件。可知人生追求的理想不外乎是身心平衡,道理簡單卻難落實。因為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對待,給予每人每天相同的二十四小時。如何運用健康體能,神采奕奕的行走未來人生旅程,是媽媽我最掛意的事。


--盡最大能力爭取最高榮譽,然後以謙懷若谷的心視之。妳現階段的課業競爭壓力,與我職場上的國際競爭壓力是一樣的激烈。我同情妳的壓力負荷,但我不能代替妳行走。「家」只是提供妳溫飽駐泊的港灣。常旅行其他國度目睹這樣的景象,在混亂街頭大城市裡,多少與妳同齡甚至更小的孩子穿梭車陣,兜售他們手中廉價商品。這時我就想此時彼刻的妳正在做什麼呢?是否正與同學享受學校美味「照燒雞腿」晚餐,或汗水淋漓地練習妳們的啦啦隊比賽,或正襟危坐地進行晚自習?比起車陣中那些受饑餓與安全威脅,衣服襤褸的黝黑臉孔,那我們的壓力又算什麼?

常自勉能心無旁騖專注在自己的跑道上,沉靜的一步一伐的往前,盡自己最大能力演出,方覺踏實。偶爾探出頭看看外面天空,將會發現這世界有多多少少如你我之輩的個體,自己會是何等的渺小,能不謙虛再繼續不斷的前進嗎?



 眼中有人,常保柔善之心


--保持閱讀的習慣,讓這個習慣永遠成為生活的一部分。閱讀使人心懷夢想;偉大,使人熱血澎湃,使人安定。自從進入國中,妳的課外閱讀減少,令人擔憂。書本、雜誌儘量抽空閱讀,就像妳小時候藉著閱讀,出其不意的問大人問題,那樣的好習慣要一直延續下去。


--眼中永遠有他人,保持一顆柔善之心。人世間所有事物,如果把人這部分抽離,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常有如此經驗:我們接受幫助的人並不是日後可回報之人,因此與人相處多站他人立場想想,或保持與人良好互動,則是妳眼中明亮世界的泉源。至於與人相交深淺,端看妳心中一把尺。 妳正處於一個物質不虞匱乏,但也是競爭激烈非常的年代。在妳即將展開未豐羽翼之前,我只能輕輕地告訴妳,我很在意妳在這黃金時段,培養妳帶得走的能力,包括有形、無形的,外在、內在的,我都在意著。相信聰慧如妳,是懂得的。

媽咪字 二○○八年四月十三日



作者簡介

洪玉芬

小金門人
輔大歷史系畢
貿易老兵,另加多重角色扮演。

  因工作旅行七十幾個國家,達達馬蹄,是過客也是歸人。採擷見聞、感想,總是與出生原鄉或平日生活作一連結。文字書寫,青春夢約,重返輕扣華髮漸生中年的門扉,但願為生命旅程的經驗提供最淋漓盡致的服務。曾獲二○○八年浯島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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