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熬過生死難關的經歷者或陪同者,都明白,人性,並非任何時刻都如教科書裏所說,全是光明、盡都美好。事實上,更多時候,教科書裏所說,只是一種修飾過的錶框。
在現實生活中,你可以看到更多這世界的裂痕:獨臥病塌的老人、甫出生就被遺棄在路旁的嬰兒、為爭奪遺產而鬩牆的手足......比比皆是活生生的例子,無時無刻在朝九晚五的日子裏,或目睹、或耳聞、或甚而參與其中。
這些黑暗,學曼都明白。
有時候,磨難困頓,是為了淬煉一個人的心。
造物主在混沌初開的蠻荒裏,造了光,影子就隨之而存在,光與影之間的兩難,平凡你我,只能選擇自己的面向。
坦然向光,世界便能清楚入目,即使路途崎嶇,我們仍可以看清楚一路走來的風景。四季輪轉,我們學著欣賞;悲歡離合,我們試著淺嚐。而最終我們或許能釋然,能懂得,生命本身,就是宇宙中最不可思議的奇蹟。
很多人在挫敗時選擇了面影,硬是逼自己往黑暗的死胡同鑽,像鑽一個無底的黑洞。那深淵一旦陷入,便很難自拔,黑洞之所以是黑洞,是因為連光速都無法脫出。我相信不會有人心甘情願躲在影子下,只是自黑暗轉身面對光明之初,那重逢的亮度總讓人倍感刺目,轉身面對難堪的真相,需要極大勇氣。
學曼是個勇者,她堅決地轉了身。
乍見學曼,那顆纖細卻不脆弱的母親之心,即使如我這般吃了秤陀鐵了心的無情之輩,也難以不為之動容。生命裏的真情往往在最不可思議的時刻,涓涓流淌,許多平時不易說出的話語,此刻付梓於文字,把學曼一生的領悟悉數濃縮,以一本書、十封信,毫不保留對兒子美傑傾訴所有。
美傑未來將成長為哪一種人?端看他對媽咪的諄諄教誨能感受多少。
別相信「天底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這句千古謊言,只要戰勝不了內心底層的自私,天底下永遠都會有「不是的父母」。美傑其實該慶幸,他擁有了全天下最無私的母愛,學曼的愛,正努力為著兒子美傑未來即將面對的黑暗,點一盞燈。
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遇見夏學曼,彷彿兩個各自散落天涯的靈魂碎片,由完全陌生,進而有了交集。初次從電話那頭傳來的甜美笑聲,無論我如何絞盡腦汁,總無法把那笑聲與學曼自身的遭遇,在腦中產生串聯,組合成同一個人。
這讓我更心疼不已。她倔強地把苦往自己心底塞,只呈現喜樂的笑靨給週遭的人。
當時有股衝動想告訴她:「妳可以哭,沒關係的......」
我終究沒說。
話到喉頭前,早已哽塞。
原來我也沒自己想像中的堅強。
忘了是從何處學來的一件事:兩個人若是絕對坦承無諱時,常常就無須廢言,也能心有靈犀。
那一刻,那一通電話,即使我沒說出口,我知道學曼都懂得。她懂我想對她說什麼。
匆匆的交集,在學曼宛如天籟的歌聲中結束,卻在我心裏迴蕩,久久不散。
『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
雙子風 2006/09/12
本文於 修改第 2 次